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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11月7日 星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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寂寞梧桐

    □ 梁惠娣

    在这个凉风渐紧的时节,闲翻《诗经》,读到“凤凰鸣矣,于彼高岗。梧桐生矣,于彼朝阳”,竟与三千多年前最古老的梧桐相遇,心下欢然。

    有一棵梧桐树一直伴着我长大,村里人唤作“青桐”。小时候,在我生活的小山村里,村前空地的边上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,树干粗壮端直,树皮青绿平滑,叶片奇大,就像丰子恺说的“团扇大的叶片”,呈心形,像张开的巴掌。树叶繁茂,密密层层。

    每天清晨,村里的巧妇们纷纷来到井旁,一边洗菜浣衣,一边闲话家常。家长里短的碎碎念,就像滴落的水珠一样数也数不清。

    村里干农活的汉子,扛着锄头从田地里归来,总要在梧桐树下坐一坐,聊聊天气,侃侃庄稼的长势。对农作物好收成的憧憬,埋在他们额头皱纹的皱褶里。

    村里的老人们也喜欢聚在树下,玩扑克,打骨牌,抽竹筒烟,喝自家种的鸡骨草茶,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,说说子子孙孙间的大小事,数数自己走过的路和吃过的苦。时光易老,静静游走的光阴,在他们的眼睛里投下浑浊的阴影。

    梧桐树撑开巨大的绿荫,更是我们小孩子的乐园。我们在树荫下玩跳房子、跳绳的游戏。盛夏,知了停在梧桐树宽大的叶片上唱歌,我们拿着粘上橡胶的竹竿捉知了。那是我们与梧桐树一起度过的天真无忧的时光。

    那棵梧桐树扎根在村前的土地上,经风沐雨,度过漫漫岁月。那阵梧桐风,吹老了村庄,吹老了村里的故事,吹老了梧桐。后来我偶然看到了吴冠中的画《梧桐树下有人家》,心下怔然,感觉他画的就是我们村前的那棵梧桐树。画中的梧桐树高大粗壮,枝丫错落,树叶浓密,绿荫如盖,洒下阵阵清凉,绿叶筛下阳光斑驳的光影。梧桐树旁篱笆处处,花草茵茵,数间房屋,在绿树掩映处。整幅画,让人感觉静谧安详,内心欢喜。

    诗里词间多梧桐。奇怪的是,诗词中的梧桐,多是离愁、寂寞的形象。

    南唐后主李煜这首《相见欢》:“无言独上西楼,月如钩。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。剪不断,理还乱,是离愁。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。”一字一句,细细咀嚼,唇齿间竟透出幽幽的凉,心里泛起寂寞的虚空感。特别耐人寻味的是这句“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”,梧桐是“寂寞”的,庭院是“深”的,一个“锁”字,也许是李煜自喻此刻被囚禁的自己。我想,当时惆怅徘徊的李煜,也许会感觉自己就是深院中的那棵梧桐树,那么孤清寂寞。那一个无眠的夜,是一棵寂寞的梧桐树与同样寂寞的他,在相互对望,默默陪伴。这样的词,细细读来,让人心疼。

    “临高阁,乱山平野烟光薄。烟光薄,栖鸦归后,暮天闻角。断香残酒情怀恶,西风催衬梧桐落。梧桐落,又还秋色,又还寂寞。”李清照写这首《忆秦娥·咏桐》,是在南渡之后,彼时,国破夫逝,文物遗散,沦落异乡,好不凄凉。她身在多梧桐的南方,遥望回不去的中原家乡,一句“梧桐落,又还秋色,又还寂寞”道尽了女词人心中的愁苦寂寞啊!

    多年前,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孩告诉我,他要北上工作了。我奔向他生活的那座南方沿海城市与他告别。我们在临街的一间咖啡屋碰面。我暗恋的情愫与挽留的话,在他对未来踌躇满志、斗志昂扬的眼神与话语中,终羞怯地退下阵来。

    我抿一口咖啡,望向窗外,咖啡屋前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。彼时,正值深秋,树叶墨绿间透着薄薄的焦黄,凉风肆吹,梧桐叶纷乱下坠,树影稀疏,满树萧索。我直看得嘴里、心里满是苦涩。那次见面后,他去了北京,我回到了我生活的粤西小城。

    此后经年,我们没有再见。只是每年,我都会到那座沿海城市走一走,到那间咖啡屋里坐一坐,独饮一杯咖啡,与窗外的那棵梧桐树静静地对望,在心里默默地与它对话,告诉它我曾夭折的暗恋与对远人的相思。我固执地觉得,那是一棵有故事的、寂寞的梧桐树。寂寞的它与寂寞的我惺惺相惜、相互慰藉。

    我想,当我倦了,我就回到家乡的小村庄,与村前的那棵老梧桐一起慢慢地变老。相思也倦了,就让寂寞,像梧桐树一样,长叶,变绿,开花,变黄,飘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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