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 梁爽

    “原来这位朋友家是石油系统的，年少时，搬家是寻常事，才熟稔了的城市，一声令下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。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位朋友的家会是那个样子！”

    “哪个样子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，除了必需品，什么杂物也没有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我的眼前浮现出那种出现在家居画报上的房间，北欧的、日本的，色调单一，家具简省，阳光充足，而最重要的一点是，没有人。这样的屋子真清爽啊，拍照尤其好看，一些懒散却指望别人勤快的人通常还要感叹一句：你瞧瞧人家把家收拾得，你看看你！

    事实果真如此吗？当你需要一个靠垫却只能硌着脖子的时候，一定会觉得：这鬼地方什么都好，唯独不是给人住的。

    家，该是什么样子呢？

    从食品超市的货架，到家居超市的货架，人们被制造出来的需要像一个永远列不完的清单。所以才会有人蹦出来说，生活原本不需要那么多东西啊，旧的闲置物不如通通丢掉，要极简主义，要不断舍离。

    于是想起杨德昌《麻将》中的那句：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。他们就等着别人来告诉他们，所以，只要你用很诚恳的态度告诉他，他想要什么就对了。”

    那些制造“需要”的广告们诚是如此，而在它的对立面，那些安慰人们应怎样简化生活，怎样“不需要”的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？需要或不需要，难道不是只有那个人才知吗？所以，问题不是出在有或没有，而是要或不要。倘使连自己都不甚清楚，别人怎样说便怎样信，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
    刚好这阵子我也正忙于搬家和置办新家，也刚好在这段时间听得了这个故事。反思，一时间来得迅猛。这当中有废寝忘食、用力过猛的时候，也有不紧不慢、一再拖延的时候。而日复一日的日程记下来，忽然意识到，不论将居室打扮成什么样子，改变格局，改变家具的材质，改变颜色，改变位置，我日常起居的习惯并没有改变。装扮停当了，生活还是生活。人们若要问候你时，会问“今天过得如何”，而不是“你家产几何”。自己关心自己，也当如此。

    近来喜欢一句话：“广厦万间，夜眠七尺；良田千顷，日仅三餐。”我想，是我们如何度过生命中的这一天，决定了这一天我们行走坐卧时嘴角的样子。

    而，家的样子，当我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，头脑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并不是一个或数个房间的空与满，在何处，而是何为家，我们因何而称之为家。那些因为房子不属于自己而刻意不把“回家”叫“回家”的人，便是有了自己的房子，我亦不认为靠着这样的思路，能创造出怎样一个“家”来。

    说起来，我也是常搬家的，掰着手指一二三四，即将到来的这次，也足足是第十次了。 然而在我的字典里，家，即便无关于几个人，也是爱与熟稔，也是不惮于失望更不惮于寄望的一份自在、踏实。日子久了，便觉得人不过是活个气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