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江志强
出了火车站,大雨骤降。距离地铁站尚远,公交车似乎被困住了,难觅踪影。一辆辆出租车狂闪着车灯,的哥们扯着嗓子揽客。
父亲扭过头,见我瑟瑟发抖,伸出手,摸一下我的额头,不烫,遂松了一口气。下火车之前,我突然发起高烧,父亲急坏了,邻坐的一位大爷递来两粒退烧药,好歹把我的体温降了下去。
正在等车时,父亲突然做出一个少见的动作——他挥动粗糙的大手,朝不远处一位的哥使劲招了几下。
的哥火速驱车而来。
那一刻,我大惊。父亲一生节俭,从未打的,一般都是坐公交,在地铁通了之后,偶尔也会乘地铁,在不停的转站之中消耗着光阴。只是,他今天破例了。
父亲将行李塞进后备箱,招呼我坐进了车里。岂料,车子刚一启动,父亲像是想起了什么,忙让的哥停车。只见他飞快地拉开车门,冲进了雨帘。
两分钟后,父亲扶着一位大爷上了车,并对的哥说:“先到城南,再回城西。”
的哥面现犹豫,说:“车费贵了点儿。”
父亲说:“一分钱少不了你。”
车子启动,朝城南驶去。
一路上,大爷咳嗽不止,父亲伸出手不停地轻轻拍着他的背。
半小时后,车到城南,到了大爷住的楼下。
大爷拿出钱包,要付费。父亲挥手挡住,扶他下车,以手作伞,撑在他头顶,迅速进了楼。
几分钟后,父亲坐回车里,的哥掉转车头,踩了油门朝城西驶去。
车到楼下,我收拾包裹准备下车,突然发现旁边座位上躺着一张百元纸币。不用说,定是那位大爷留下的。
父亲没犹豫,对我说:“你先上楼,我等会就回来。”
我问:“这么晚了,雨这么大,你要去哪儿?”
“到城南,还钱。”
……
两个小时后,父亲回来了。
看着浑身湿漉漉的父亲,全家皆心疼。父亲却开心了:“那一百块钱,今晚要是送不回去,我睡不踏实。”
转过头,父亲对我说:“上火车没多久,你就发烧了,是那位老大爷给的退烧药。吃了药,过了两站地,烧就退了。那两片药真管用。”
瞬间,我体会到了父亲的初衷,打心眼里敬重他,心窝里满是温暖。
吃饭时,父亲又说:“那个开出租车的小年轻今晚够折腾的,跑了两趟城南,两趟城西,到头来,愣是没收一分钱,也不知他咋想的……”
……
深夜,雨依然下着,我辗转难眠。侧耳听,父亲睡得很香,很踏实。凝望窗外,街灯把昏黄的光渗入雨帘。我一点不觉得冷。